Wednesday, July 30, 2008


噯,這篇東西真不好寫。半帶一點賴皮去給某人慫恿一下,才寫下了。

怎麼可能?五十開外,一個小女孩。

她花好一些時間去解釋站在左邊。她說自己是站在左邊去寫的。左的意思,世俗化的另一端,腳跟已碰上理智的臨界點,是為巫。

然後,大觀園若成一比喻,合寶、黛、晴三者之特質回首看園為之巫寫。自知自比如此三個人物未免顯得張狂,略有不好意思一笑,把三人抽象為特質,但其實還是很自在的。

從文字,我原以為她深沉、冷峻、拉開距離。真人露相,也並非不深沉冷峻、沒有距離,只是,更多出一般親切誠摯來罩住一切。每次回過頭去把準備的材料拿起來讀,就像個小女孩那樣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其實卻又很雀躍,像個煉金師不吝介紹自己的實驗室。此人果真以文字為玉池臺。

那寶玉人看他都水靈秀一般人物,不敢靠近;他卻一手抓住個誰,親熱地邀著看那水中映花,也不顧那個誰已落得不知所措。

她雙足著地,從巫界走來調整距離,卻怎麼看還是另一界的人。

最蹩腳的形容可以是︰俗成之女人果真是一種becoming。你變我變,齊齊變。她卻不變,靜靜一旁看那些人變,然後一臉好奇寫下來。

其實一整場講座皆在於死亡、消亡、時間。她明明由那個底色來成就,卻彷彿事不關己,連談起至親的死亡,都帶了一種遇見新奇的詫異。這或許就是她站在左邊以第三隻眼來看。把自己、把與自身相關的一切,都看作是客。

化作文字時,我時常讀著不忍。這裏只把涉及她自身的一段抄下來。她把自己出席哈金講座的一次經歷寫成小說。

小說裏的他如是對哈金道︰

「……讀您的書感覺上像是科普版。

(他以為自己至少補飾以輕鬆幽默的語氣了,顯然沒有。或其實他的意思可以是,科普書的貢獻多大呀,深入淺出擔當著橋樑角色,不容易的。)

就說《湯姆歷險記》,(他逆勢一搏,擒住一個支軸點,把話朝後扳。)

我小時候是讀青少年版,後來才知道它非常世故,非常多細節是本成人看的書─(此時支軸點超過負荷,崩叭,斷了。)

(他跟話語被強大作用力彈到空中,四散落下,不,不是落下,是失去重力的,他跟他支解了的話語在室內無主漂沉。他倒栽葱看見宛若一塊浮木的《湯姆歷險記》漂向天花板,天啊為什麼是它?《湯姆歷險記》?近日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廳錄影機上,然後出其不意打他話語裏露面,弄到兩兩這樣子的顛倒重逢?)

(語言肢骸與他便在這個密閉空間裏沉浮交錯著,在座皆成為這一幕景觀的目擊者。)

像您這樣也有用英文寫中國人故事的書……(他及時閉嘴沒有讓那些不能類比且根本不同級的書名跑出來,《喜福會》,《女鬥士》之類。)當然您跟他們不一樣……只是您剛才曾說,用英文寫作,讓您感到孤絕……怪怪的噢,(囁嚅語,唯他自個兒一人聽見。)

我的意思是……高行健罷,他長居法國,但他只用中文寫作,(寫作需要孤絕,這不是更孤絕。)

也不為發表,(他瘋了,他是指哈金不該發表作品?)本來創作就是在跟自己對話,整理自己,自問自答,(那是他自家關起門來事,難不成他要當眾脫衣?)

怎麼說,人活著罷,(天啊公共場合他講生死,他當真要脫衣服了?)

就是口氣,(他開始脫了。)

不管怎樣總要有活下去的理由,創作就是這個理由罷……(他又脫了一件。)

這個參照系統……支援系統……(他求助的四面八方望去,眾已不忍皆粉粉拉上了屏幕,唯臺上主持人,勇敢目視他並還帶有笑容。)

如果這樣說不會冒犯的話,(拜託他真的脫光了。)

我覺得出版這三部中譯小說是弄了一個科普版……謝謝。(他力圖保持尊嚴的坐下。)……」

當然,這該是最無傷大雅的一段了吧,以說明她借用卡夫卡那句,寫小說,是以拆掉生命房子得來的磚瓦,來從事建造。

於是,她那親切誠摯的態度裏,掃向台下的目光,眉梢眼角間,時而閃過一線凌厲。

盡收眼底回去化作文字,那就是黛玉眉梢的尖刻、薄薄唇間的冷言,劃開一切世濁煙障,透徹得幾乎不近人情。

小說我還只看了一半,不敢說什麼。但坦白說,我不知那使她雀躍的「文字是可以把自己舉起來的巨人」是否成功了。如織繁錦的細節的確是的,但到底是舉起來了,還是低空飛行下的一切撫平?或問,把當下的一切以其人之道反治其身,繁繡拼成一氣,好看嗎?又,以文字這個介體,最後還能從細碎拼貼中看出個全貌嗎?(雖然她好像說,不能稱為拼貼)
那已讀的一半我感覺像是看人踩鋼線,現在都還下不了一個判斷。

可是,女巫煉術,既煉石石頭也反過來煉她。

不知她最後可又留下第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石頭。

但寶玉就是抵禦時間,最好一輩子姐妹淘裏賞雪吟花過去。都不要長大不要become

那至少,她以站在左邊的姿態來證道。

我懷疑,其實誰個心裏都有座凝固時光的大觀園。只大多數,「當你大了,城府開始深了」,大觀園就封塵凋敝終至遺忘。不過,我這一代人,也該近大觀園之末代。打後的世情,少有可以建園的材料。

問自己還相信煉金術嗎?其實不然。但煉出金子一塊,黃澄澄看著是好看,不要了隨手扔進海裏,「噗通」一聲也是好聽。不然,二十四節氣來去,皆混沌惡濁,又將以何為度。(當然,我尚不過是敲敲破銅爛鐵而已。)

最後,少不得總有關胡張。問及她看張的時移變化。

她點著頭︰「嗯,張愛玲的破綻,被我看出來了。」笑起來像個猜中了世紀大謎題的小女孩,認真、自豪,卻不張揚。

-------- 粉絲(不必)備忘

Saturday, July 26, 2008

《是她也是你和我:準來港女性訪談錄》


前些天在某社區中心,碰上幾個新來港婦女氣炸了。在你一言她一語之中,終於弄清原來她們上某有線節目,當中嘉賓施永青直稱大陸人不應來港,吃綜援加重港人負擔;可節目時間又偏完了,她們連個自辯發聲的機會都沒有。

我在旁插一句︰施永青自己也是大陸來的。

婦女說︰……話我哋呢啲冇文化吖嘛……

嗯,有文化,在這種語境中,所指不過是受過教育。可是,他們那一代人,還不是來到香港才成就其「文化」光環的嗎?嗯,也當然,光環背後,自當不能抹煞所屬階層與從屬資本。但無論如何,說到底都不存在什麼虛空的「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的意象,多有力道多美︰大有巨人於天地之初徒手開山劈石的豪邁氣度。啊,多美好而貧困的五、六十年代,還有那不住以自身為藍本述說大故事的戰後嬰兒群,現站在扯旗山頂回望,彷彿又看到了世紀之初。

不過,都2008了,沒有神話的了。社會結構的無形設置,倒比那山石更堅不可破。

於是,要麼向現實投以瞎眼,繼續嘟嚷「懶人懶人懶人」;要麼,心水更清,最好你們就不要來。

對,因為此時此地,你們已毫無可用價值。

家庭團聚、基本權利,在一個純然功利的社會,以199的弱勢被擊倒。

同樣的運作邏輯,最近又由教育界來真情上演︰有多間中學因學生成績差,而意圖用各種手法(包括不派發新學年書單)逼使學生退學,見教局通告 籲勿踢成績差學生出校」

整個社會都赤裸裸得很︰冇好帶契的唔該過主﹗

也難為了那些教會學校,還真能哎,端著老臉一邊在那裏宣揚仁愛,一邊往「壞份子」屁股上踹。不過,功利的社會,從不在乎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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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想說幾句簡單的開白。因為此篇主要是介紹一本書。

《是她也是你和我——準來港女性訪談錄》(曹疏影、鄧小樺編,作者按出場序︰曹疏影、曾淑玲、謝旭雯、梁以文、陳麗娟、黃靜、梁璇筠、張婉雯、鄧小樺、柳村。

我懶,就把編者寫的介紹抄過來吧︰

這本書是十位香港女作者訪問十位準來港女性。所謂準來港女性,是指丈夫為香港人,自身為內地人,還在等待獲批香港政府身份證的妻子、母親。香港政府的人口政策、分娩政策,香港人對內地人的歧視,以致中國傳統婆媳關係,都在她們身上投下了巨大陰影。有人因高收費生育政策被迫流產,有人面臨母子被迫生離、兒子 被丟入香港孤兒院的荒謬境地,有人為不喪失和年幼女兒在一起的基本權利而忍受著丈夫乃至丈夫一家的虐待,有人屢遭家庭暴力尋助無門,有人因被剝奪經濟能力 而損耗著自尊和青春,也有人因為生育政策的高昂費用被迫成為高齡產婦……

我希望這次合作可以成為一個範例(也算成功吧),讓文學作者和社會聯合起來,作者可以汲取別人的生命經驗作為寫作養份,而需要代言發聲的人也可以得到文學作者的筆。而我可以保證兩件事:一、許多故事真的可稱荒誕奇情;二,作者們捕捉故事重點的能力,貨真價實。

確是一次有意思的試練。至少在我自己的經驗而言,那兩邊不僅是聯合,過程中時而張揚自身邊界,指著彼此而詰問why not?當然,意識是到了,自己有沒有做成功,就又是另一回事。

不過,在我而言,沒寫出來的遠比捉住成字的多。也不一定不好。因為剩下的,尚在邊界以外。或許時日到了,她們會以我為工具,找著新的邊界。

準來港也好、新來港也好,一些人,就因著「我們」的一些看法、做法,平白地生活得更艱苦。「新移民」這塊墜在脖子上的牌子,明明始作俑於「我們」。

Wednesday, July 23, 2008

捉蟲(5) --- 沙糖與屎


公園裏見著一個奇怪的裝置,圍起來掛上一塊牌子︰滅蚊進行中,請勿走近。

怪了,兩三個星期前才剛見著滅蟲公司來噴灑殺蟲劑。但且先把滅蟲人員全身防護裝備的嚴陣以待與一旁未獲警示的閒散老幼之強烈對比荒誕置於一邊,從公園即便冬季仍頻頻滅蟲的舉措,可提取出來的普遍性是︰對不吃草好馬兒的偏執。

既要享綠色環境之好(及其附加優越),又要排拒之所以得享綠色的一整個生態。彷彿,進步科學觀可以把最基礎的知識,屏除去掉。(所以,或許,到最後,虛擬萬歲)

說風水佬呃人十年百年,小學開始的「科技發展一日千里」則只怕有過之無不及。

那天海狼咬死中華鱘,無記記者一句「條咬死中華鱘的海狼仍在水族館中暢游」,除了令耳膜輕微wiwa半秒之外,透露的是更重要的信息。

人類又怎去否認自己存活在一個由意義打造的世界。於是,幾乎太順籐摸瓜,怎麼可能通過意義創造的主體去建立一套、彷彿站在意義世界之外客觀所得的、關於(尤其是)人類社會的知識。

承認自己為意義所生、承認「社會之客觀」必須打上引號,與承認沒有不吃草的好馬兒,必須兩相結合,才算得一個基本啟端吧。(of coursethis said,我也無疑自置於語言的陷阱與風險中;但且邊走邊唱吧,至少止今還不打算閉嘴就是了)

(1) 現代社會的家管︰從郭亞女到三十四樓的姐弟

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該如何理解譬如34樓爬渠姐弟這彷彿個別但其實存在普遍性的事例呢?

問題的起點應可推前到1986年的「郭亞女事件」。於是問題可以寫成這樣︰在這段被概括的時段內,社會是更進步了嗎?---如果在相應的context中,人權與自由是考量的幾個reference points

這個提問並無全盤推翻的含意,極其量,在這一步,只是對單向度的「進步發展觀」提出一份質疑,並指出當中的吊詭。

「郭亞女事件」,母親被拘捕因其缺席(獨留子女在家)22年後的「爬水渠事件」,「進展」為母親在家亦被拘捕。事件透露出一個最鏗鏘的信息︰現代社會裏,一個都不能X。換句話說,對零風險的偏執。

但問題是,「意外」二字能否隨人的意志而於現實中自我消滅。

是次事件,涉事的母親是以疏忽照顧的罪名被拘留。但「疏忽照顧」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罪名呢?根據什麼來定奪呢?

可以從幾方面去試著理解。

1. 家長的行為?

是次事件,該名母親開初據聞是在睡覺,後來又說是在洗澡,實情如何,不得而知。但無論是何者,足以構成一種罪嗎?我們總不能排除,家長的眼睛總不可能每時每刻都盯在孩子的背上吧。

母親這個角色,除了要睡覺與沖涼之外,還要煮飯。若日後有母親在煮飯時未能阻止子女做出任何危險行為,是否也同樣構成「疏忽照顧」?是否也同樣要拘捕帶署?

如果這樣說未免見著誇張的話,那麼是次事件的法理依據又在哪?

在這一點上,經濟條件較優的家庭比較著數,因法律上的責任往往通過金錢轉架到家庭傭工身上。

2. 危險行徑的性質?

涉事的危險動作為34樓爬渠。或稱得上幸運的結果,姐弟二人有驚無險,並沒受傷。

那麼,若下一次,有小孩在家長偶一「疏忽」的情況下,玩刀、玩火、由床上跳下(或任何其他別出心裁的自創遊戲)而發生意外並受傷,那該名家長是否同樣要被拘捕,而最終小孩要被接受住院式監管---被教導不準玩火玩水玩刀亂跳亂跑?

若這個推想同樣顯得太誇張的話,那麼,難道是次母親被捕、最終姐弟被政府監管,僅是因為「34樓爬水渠」的場面太震撼?

同樣,我只是想找出rule by law的法理依據而已。

以上兩項,其實尚且不必進入社區內有否足夠托兒服務的討論。因為,即使有托管服務,家長也總有帶子女回家的時候,也總會存在睇漏眼的「疏忽」時間,小孩也總難免別出心裁(也但願如此吧)。意外之所以為意外吧。

因此,歸根究底,是基於「一個都不能X」的零意外偏執。但這與其說是純然的高舉生命此一至高無尚的基本人權,倒更不如說是現代政府面對問責下的風險管理。但這從來不會是為政者單方面的舉措---管治者與被管治者都是存活在同一意義時空中的。差不多,社會上每有什麼意外事件發生,社會輿論的即時反應往往就是要求立例、規管,或譴責政府管得未夠。僅就家庭規範的這條脈絡,已大概可理出一條由風險與問責、管與被管拉扯而成,又到頭來越收越緊的家庭/政治空間。

尤記得,「34樓爬水渠」事件翌日,報章的報導不乏指出其他涉及兒童的所謂危機處處---亦即潛在風險位。例如遊樂場設施的高度呀、滑梯沒有圍欄呀等等。

可見,一整個社會都在以「一個都不能X」運作思考,實行「未亡羊先補牢」。而我現今這番說話,也著實把自己置於風險之中,正所謂唔封定個潛在危險「萬一發生咩意外,你咩唔咩得起先」。

(2) 風險與問責

對,我要指出的正是這種現代社會始出現的「萬一」與「問責」。

從不同體裁的記載,甚至家中長輩的口述,都不難聽聞過前現代社會對「風險」的理解和回應。以河為例,農村的小孩子到河裏游泳出意外溺斃,也是間或會發生的事。父母打罵兼施欲加阻止當然也是有的,但鮮有提升到制度層面的。因此,由意外而衍生的,往往更多是能增添村落歷史厚度的神秘鬼怪故事,卻鮮有聽聞什麼加圍欄、加鐵柵、鎖封禁的。

當然,這裏也就涉及了一整個對家庭、孩子,乃至生命的全盤世界觀之變異。記得陳雲年初於世紀版的專欄有一篇文章(題目與日期均不記得了),痛斥現下家庭對獨子獨女的過份保護溺愛,形成了汰強留弱的反常,完全經不起任何挫折風浪(包括生理和心理的)。陳甚至把問題推到削弱香港人種與周邊城市競爭力的層面。

雖然我並不全然認同他這種「優生學」的論點,但過度保護的種種弊端卻是無可厚非。(於是想起大江健三郎記憶兒時險些喪命的「幾十尾雅羅魚」;最貼近生命的思索,往往都得自沒買下保險的非常規,然後才有成長、成熟、改變)

回到兒童家居生活這個題目,現代家庭生活對小孩---正處於探索理解這個世界的初階---的唯一正面准許,就是讀書做功課。但是(即使也套入那功利的思維),一舊舊只會接受行政指令的飯團,是不可能從中擠取出什麼創意的。(又一次演繹對不吃草好馬兒的偏執---哎,當然,他們要的只是沒有任何威脅性的創意---哎,又但係,有得整係要花草樹木唔要蚊嗎?那麼,現代教育是人類殺蟲劑嗎?)

陳的那篇文章,繼而引伸到對綜援戶的鞭笞,認為現在的人已失去自力更生的能力,只會一味向政府伸手。這種說法經常會聽到,尤其那些五、六十年代就來到香港打拼的那一輩︰我地果陣落黎,邊有靠政府,全部都係靠自己,只要你肯勤力……

很有趣(其實不有趣),一種回首式自我沉緬是足以令任何otherwise應該頭腦清醒的人,都能夠全然漠視此一時彼一時的政經環境差異。但我們又怎能共謀去忘記,所謂的自力更生年代,是一個無論獨留多少子女在家,都不會被拘捕的相對unregulated年代。幾乎都不想再提,那小販與城市空間規管的此消彼長。又要嚴緊監控生存空間,又要自力更生?(那隻不吃草的好馬兒到底在哪?快給揪出來)

但這種太明顯不過的現代吊詭卻往往退居後景,前置而轉移視線的,卻是道德規範。綜援的前景是閉上雙眼來嘟嚷的「養懶人」,「34樓爬水渠事件」的前景是一個不稱職的媽媽(被廣泛報導為沉迷打機、冇煮飯俾仔女食、冇教識仔女擦牙等等的生活細節)。好吧,退夠一個馬步,就算那個母親稱不上一個理想的「良母」吧,那政府就要介入、要接管小孩了嗎?

香港權力機制的滲透,已到了市民家庭生活都要外判與政府的地步︰必須符合「好媽媽」的定義。當然,我們都知道,其實是那「萬一」與「社會成本」在運作而已。但加多一句,那不過是一個自我蠶食的怪圈而已。小孩送院監管,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不是,但至少政府做咗嘢。

(同樣的思維與邏輯演繹尚可見於其他許多城中事件,又例如最近的「天水圍街坊樂團被控遊蕩 公眾地表演被投訴滋擾 警首引用條例」。又要天水圍不悲情,卻又不許自行找樂子抒發情感()。不過,在警方越見收緊的權力底下,我們總不應忘記同樣來自民間的和應者,或曰投訴人。

(3) 真的進步了嗎?

如此長篇大論之後,我卻又要一再強調,這裏並非要全盤推翻現代社會的種種,又或把前現代浪漫化。僅就意義層面而言,單是對人命珍視一項就是很難推翻的,可是,這種對生命的保障,卻又是以什麼來換取呢?許多時候,即以自由為代價。社會真的「進步」了嗎?我們(這個主體當然需要再specify)真的比前「快樂」了嗎?

絕不能否認,當這麼多人(彼此陌生、不相干的人)聚居而構成城市,是必然需要一定程度的規管,生活才得以運作。所以問題是,這種規管的力度,多少才算是合適呢、才不適得其反呢?存在回力標效應(Ulrich Beck)嗎?當下是進入了回力標的回程階段嗎?

這個似乎太有機的問題,其答案又是否「規管」的理性思緒本身所能提供呢?或說,我的問題是,現代理性是否有可能呈現、繼而修復自身的問題,還是,根本需要外求?全球化底下,「外」又在哪裏?

民間傳統智慧並沒提供直接可取的答案,但至少存在較謙卑務實的說法,正所謂「一擔沙糖一擔屎」。

現階段可做的,或就是先要改變只見沙糖不見屎的認知,然後把沙糖與屎甸出個份量,在當下現代社會構成的意義(權力作用)秤砣上。

Saturday, July 12, 2008

修行

一個九十年代出生的後生哥,上我家來見到《來生不做中國人》一書,竟衝口而出︰嘩,呢個人咁激,係咪寫完即刻俾人拉咗﹗

香港的那一抹所謂自由,是早早在潛移默化的世道人心中斷送。區區十來年,可驚可嘆。卻又豈在意料之外。

路上,前面走著一對人兒。年事早過半百,身材也難免有著點歪。女的頭髮已見稀疏,也並不著半點修飾,不想一邊走著,男的伸手過來,輕從耳際撩過,替著攏了攏吹開的短髮,也不經意在面上凝留片刻。末了有梯階,又順勢捏住了手。那般的落拓自然,又不帶半點狎意,就又一路說笑而去。好一對兒凡夫凡婦,粗衣布褲,倒成全著自有一番細水情意。果真是人間自有好處時,不必羡仙。

話說前些天貼了一張魔岩三杰的近照,彼時只剛買了雜誌回來,並未細看。及待看時,同一日《明報》的北京系列剛好刊出搖滾篇,即以何勇為主打人物,稱其患精神病,正康復中。才馬上把來雜誌看了,副題為「三個內心修行者」。讀畢,百般滋味,也就使那歲月皮相上的慨嘆算不得半點什麼。

怎麼,都同一般的痛苦、同一般掙扎,連可想的出路也自相近。我猜竇唯大概是沒話想說與人到專訪也拒絕的地步,所以他的一篇,只由作者自撰。然三者中只竇一人還在不懈創作,那些音樂我是非常中聽,《水先後古清風樂》一輯尤甚。或許,他是直接在音樂裏修行了。行者無言語。

張楚一聲聲放下自在,卻像是一句說得重似一句,還在思維的世界裏困獸。讀著他的話語,都像是摸到了臨界點,心頭著實有點顫巍巍。他讀The Power of Now,何勇讀佛。大概最感情外露就最先著了道,一場抑鬱症下來,現在謂要活得健康,戒煙戒酒,早起早睡,多運動,少思量。

在那裏的問題總還在那裏---縱以不同的姿態結構,然每一代也總有一撥人兒,掏出最體己但也最脆弱的心智,去與那時代的巨輪相輾。由是想起那晚明李卓吾、徐文長,乃至袁小修 (《墮落時代》),絕處狂禪,血濺斑斑。

……

啊,大雪天裏一抹腥紅,是那寶二爺去了。

Friday, July 11, 2008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雖不敢說淡薄物質,但畢竟鮮有為物而喜眉。可今天,從萬碟叢中抓出《新白娘子傳奇》,還真是即刻打從心裏笑出來。

記得於電視初遇此劇,尚讀中學;由衛視轉播,彼時節目編排極其鬆散,時可有一集沒一集不按章法,追起劇來有驚有喜,所以也沒把故事看全。後來也就忘了,直到近年視頻流行就又重拾。但網絡觀影畢竟多有限制,DVD片子卻一直遍尋未獲。

坦白說,劇本乃至製作並不怎樣,特技現在看來更見稚嫩,但幾個角兒的演出卻足教痴迷。我以為,許仙乃葉童最靈秀的演出,相較之下,要她演長髮披肩的美人或近年的什麼闊太,實在是太委屈了她的俊。至於趙雅芝,則越成熟越見其韻魅,演此劇時已38歲,卻是恰到好處,於白娘子的轟烈深情中竟又演出了觀世音的慈悲氣度。

俗務都先擱一旁去。

Tuesday, July 8, 2008

歲月‧另記一夢

(相片摘自《城市畫報》211期)

當年的「魔岩三太子」。
原來去那場被錯過的演唱會,也已14年,足以生個孩子並初中畢業。
當年,竇唯冷靜深邃,張楚鄉土摰樸,何勇嘛,當時最為他的現場演出感動……熱情激烈得是那種要把心肝脾肺掏出來與你的大男孩。

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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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記一夢。

今晨做一夢。夢中某大歌星遭黑社會作梗,演唱會前夕才逼得退下舞台自此封咪。心惱怨恨之際,忽有聲音把她點撥︰也未嘗不是好事,且不必再隱瞞戀情。於是想起愛郎即心中生喜,馬上要回家與之團聚。可終於抵家,門一開,湧到臉上的喜悅即凝住,因開門者神色凝重,緩告之原來家中有人亡故。旋即從初喜轉大哀。

至此,我才從一直的旁觀進入角色,追進裏屋,不見歌星影蹤,卻只見偌大一間房中窗戶大開,心中立時涼了半截。但還奮力尋找,竟在床邊一堆被子底,把人給翻了出來。

至此,沒了什麼大歌星、也不見什麼愛郎。結果是你。我問︰你不是說不怕的嗎?
你說︰只是以前不知。

雖說夢中諸事皆旁觀不相干,但情緒卻百般投入領受。好個塞翁的非福非禍,平常心也就是左張右馳下卸力走的那條路。

醒來無端滿懷感傷,每日星座卻道是︰Today your thoughts are on light topics, and you find it difficult to take things seriously. Your good mood will affect every encounter today, making conversations agreeable, sociable and friendly, punctuated with humor.

Monday, July 7, 2008

好正

Kursk那邊看到,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