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宇宙天道,可求證的至今似乎只有現象之法則,古之科學(如《易經》)現之科學,同在探求這套宇宙法則,以求趨吉避凶;雖然後者難免排拒前者為同道,但近幾十年情況好像又有了點不同。什麼是現象的法則?你一頓一氣吃它十隻麻辣炸雞腿、帶皮的,吃完了就要鬧肚子,當然此因果之間還是存在變數,比方地域啦年齡啦身體狀況啦DNA啦,但基本上還是會鬧肚子。知道了這個關係,你以後就不會一氣吃十隻,最多吃它六隻。但明知肚子痛,還是熬不住要拼命地吃,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非知悉了現象法則幫得了的。當然,還必須補充一句,此一例子不適用於受過特別訓練者。訓練、修練、修道,就是要練出一套法子,去鑽宇宙法則的空子,不僅止是避,且不受其約制,正所謂「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辯」。
但無論避勢還是乘勢,都難從現象法則的背後,探出一套以人為本的善賞惡罰來。就像那十來隻麻辣炸雞腿吃下去,熱毒在皮層構成壓力,最終擠爆了,皮破了血流了,就這麼回事。麻辣炸雞腿是因,臉上爆瘡子是果,但卻很難因而說臉上剛巧長瘡子的那一塊作了惡,所以破了皮。要怪也只能怪那非要吃炸雞腿的意志,但那是現象法則以外的事。誰知道為什麼?
釋家就是看透宇宙生命的本相,才道慈悲吧。大概,我猜,也只能以我之愚見來猜,從釋迦牟尼佛的高度,看到天地不仁,或更該說天地無仁,人世才更應有情,若人類能同心協力共同開發各自小宇宙,那還有望在天地之下,共同力減生命要遭受之苦難;但卻偏偏天地無仁,人還要在那邊搞陰謀搞大小動作,殺來殺去打來打去,搞什麼嘛?為了財為了情為了什麼的主義。也只有開發慈悲之情感,看出了彼此之生命共繫,才能在人世的範疇中力減苦厄。所以善賞惡罰從來都只該是人世界的事,為了在天地無仁之下,大家能活得好受些 (我們的難民社會記憶猶新時,不就流行「我為人人,人人為我」之說嗎,也該是此一道理下的淺白演繹)。因此,慈悲的大智大慧是非常理性的。那拼命追求無止境生產炸雞腿讓人吃得撐破肚子還要生產還要吃的,從宇宙生命來看,笨;從人世間來看,惡。
對於把佛學歸入宗教神學一類,我時感困惑。沒怎麼讀過佛經,但好像也沒聽說佛法裏有「信者得救」、「只要信,不要問」之類的。靜修、內觀、慈悲,都是方法,旨在看透「我」不過是一堆錯認;而既然那吃喝拉撒的肉軀並非「我」,那麼她要承受的生命法則之苦,也就不與「我」相關了。消弭了「我」,也就是小涅槃。去年也差不多這個時候,初讀一點聖嚴法師,讀到大涅槃,不覺大驚,豈非大自殺?徹底的自殺,以謝絕輪迴。
《聊齋》裏有一個故事,非常可怕,叫「三生」。說一個劉某人,因偷雞沒喝那孟婆湯,故能記前身事。其前身死後被冥王罰再世為馬,終日為人騎,太痛苦,於是絕食死;再來罰為犬,仍一心求死,咬主人而求得杖殺;繼而作蛇,求死之心不息,當於路為車壓斷為二。故事接下去如何,並不重要,反正投胎為人,成了劉某,來說這個故事。
看來孟婆湯還真是好東西。但有時人心恍恍惚惚像是記起什麼東西,可見孟婆也有偷工減料時。不過,人的行思總有正常時,還難免要問︰真有個中陰身?真有個三生界嗎?
說「存而不論」的那個到底狡猾,也確是實在。
反正這個人世間,還是要科學要慈悲。
(自然)科學得以趨吉避凶,真避不了了,就發慈悲心,大家都好過些,日子也就過去了。
Then, what should social science be about? 嘿嘿。
所以,天譴論之問題應不在有否慈悲,而是過於樂觀,if not simply naïve。
p.s. 有些文字足以殺人,在這層意義上,文盲乃巨人。
2 comments:
「所以,天譴論之問題應不在有否慈悲,而是過於樂觀,if not simply naïve。」
睇咁多人評呢單嘢,你呢句可以話係最有意思。
話說回來,李怡要用到呢招,亦未始唔係程翔嘅變奏 - 老愛國如彼,求於人,數十年而不得;訴於天,何嘗唔係一種無奈?
只不過呢次個 theory 本身雖然我唔認為 offensive (約略知道李生講乜),但確係好易惹人反駁 (一句「唔科學」已經死得,都唔使用到「冇人性」做 charge);咁樣睇,都已經夠晒 naive。更何況「假如 x 有天意」,以阿爺多年來所作所為,都唔會等到今日至用咁嘅間接方式去「還」。佢會咁諗,都真係好 naive。
但話分兩頭,響《新春秋》嗰邊又見 Y.T.先生佢哋狂開「持平理性」重砲喇 (李生之流畀 label 做反共反到喪盡天良...哈哈)。見乎此,個人今次真係想「持平」都唔得 - 即使阿爺今次唔少表現係有進步,但問心真係忍受唔到寫人頭支票畀阿爺。如果李生反共抽水有罪,阿爺靠乜靠物抽水又得?啲「國難當前一切擺埋」嘅講法,太睇少阿爺喇 - 宜家邊度有人乘機民變?藏/彊/台獨「團伙」呢半個月有冇借機放炸彈?畀人困住班維權律師有冇偷雞逃咗獄?班「持平友」話就係嫌人講天譴論冇人性,實則咪又係情感上厭惡「偏激」渴求河蟹,用國難皇牌向「反共憤 x」抽水(即使有真心同情災民支持救災嘅成分)...嘿!
冇辦法 - 即使膽小唔敢公然去撐,精神上都要撐李生一下。迫住唔持平...唉。
其實哩,李怡也好莎朗也好,我都不會去猜度他她們的用心,只不過他她們的因果論未免顯得太精緻、歷史時間太微細。
其實,我也信天譴論的,也相信果報的,所指為人類的共業。再如此「持續發展」下去,唔報就奇。
就譬如,與其把新奧爾良的水災、最近的龍捲風災也視作向中東動武的什麼什麼,倒不如切切實實地對治global warming的共禍。都那麼的globalize了,又誰個能在下一場什麼大災難時獨善其身。
若真有個什麼神,那祂就肯定不是人,於是也就肯定不是美國人也肯定不是中國人,也就談不上是反共或擁共了。
至於回到人世間,也再講多句。「持平理性」也一向使我困惑。什麼叫持平本身就不太清楚,只令我想起如今新聞工作的「金科玉律」,凡議題必呈現正反兩邊意見。這種說法不一定總是不對,但有時實踐起來也難免奇怪,譬如,是否對政權進行一項批評,就是同時進行一項褒獎呢?此謂之有彈有讚?
若然的話,那「持平」本身是否一項理性的訴求,也是值得推敲的。
但同理,若沒有實質指向,凡權力下的產物就要罵、凡罵政權就自動正義,也實在理性不到哪裏去。(坦白說,對於那些因為質疑捐款去向、受不住每天電視哭哭啼啼,而轉而臭罵整體捐款行動的言論,我也覺得非常感冒。沒有觸動就沒有觸動,不想捐就不捐,也沒什麼。現在還不至於在街上不捐款會遭人罵吧?﹗有些強烈的情緒,簡直莫明其妙。)
沒有賽先生同路的德先生,大概也走不到哪裏去。當然,前者所指為精神,而非數據。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