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出於極沉痛的反諷,也沒必要再高唱《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吧---在歌詞的適用範圍內,我對此歌從來毫無異義。
怎能去忘懷那些以一己軀體掩護了孩子的教師、母親---還有那些讓孩子先跑的故事。而確實有那麼些孩子,是如此生還了。
沒必要去輔助掌權者對「中國人」三個字的壟斷吧。
甚至,是否該以安全位置的批判者的清醒,去審定一些人一些話一些所謂的煽情?我們又如何去審定傷痛者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
人性迸發出一些閃亮亮的東西,絕不可能遮蔽所有的醜惡;也正如,再醜惡的,也不該拿來禠奪前者的光芒。也就是這樣的,歷來都這樣的。
除了捐錢什麼都幫不上,就只願逝者安息,生者平安。
(啊。還是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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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omments:
一豆,
正在讀天地新出版的《墓碑》(作者為新華社高級記者楊繼繩)。內容是講發生出上世紀六十年代中國的大饑荒。本來早已對有關饑荒造成的巨大死亡數字有所閱、有所聞,然而如今讀到楊繼繩筆下那一則則悲慘的故事,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觸目驚心。根據不完全統計,當年約有三千六百多萬人因大躍進的人禍而餓死。在中共統一思想的統治下,這幾千萬的亡魂幾乎就那麼煙沒於新中國的亢奮之中。無論中國人民遭逢了多麼巨大的苦難,在「新中國」的論述之下,都一一隱身於「進步」潛台詞之中。不允許黑暗,不容納批評,在巨大的罪惡面前,缺乏真誠的自疚和反省。我真誠的希望國家這次對平民的哀悼,是出於對人性的關顧,而不要變成另一場的愛國表演.....
Ning Chi︰
你那串感嘆號,大概同樣地點在好些人心中。
四川地震發生至今一個多星期了,前線抗震救災事態萬千變化,我們這些安坐大後方的,急急躁躁地,隨著四方接收到的信息,或讚或批,又或先讚後罵罵了又讚,反正無論說及什麼,都隨即有旁的證據冒出來使論者顯得進退失據,不知如何來個最終論斷。
我們都在恐懼自己作錯了判斷,為什麼呢?是否因為我們希望達致的,都是一個可以一勞永逸的答案?然而明知這不可能,我們又能否僅針對最具體的事件,是其是、非其非呢?
好像真的很難。因為都沾附太多情緒,我們不可能把情緒割開來,就每一樁事件獨立處理。就好像,一個無記記者百般纏繞要向主席討句多謝,就難免令她以外的新聞工作者也賠上一點折扣---對一些觀眾來說。
但對於我匆匆寫下這幾筆的感受,還是希望能略作具體的說明。
首先,我並不是認為公眾不該對政權提出批評,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或說剛好相反,我認為批評,或對一些人來說的批判,應該有更高的要求。批評/批判,是否也該反照自身,看看是否對位、到位呢?
1. 對於是次地震災難,官員忽視地震預警,以及(若他日查證)涉及建築物工程的偷工減料,都是必須予以譴責甚至查辦的。我決不是以為不該對當權者、為政者提出批評。我只是認為「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一曲被套用到是次地震(在網絡及印刷媒體均有),是不合適的,為此心裏始終感到彆扭。因為地震災難中可能涉及的人為禍害,是具有明顯針對性的,也就是涉事的當權者、負責人。而周雲蓬寫下這首悲愴的歌,也是有其針對性的,沒能照顧好孩子的父母、吸毒的母親、奉承權貴的教師等等。但兩者之間,彼此並不對位。
我們知道,災難裏頭應該有當權者逃不掉的責任,但我們同時也知道,有好些成年人為了救出孩子而犧牲。我特別覺得不舒服的,是想到譬如說那位雙膝跪地以卷曲之軀保護了懷中嬰兒的母親(不只一個),還有張開雙臂保護了好幾個學生的老師(不只一個)、重返現場救出學生的老師(這些老師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們還能去唱「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餓極了他們會把你吃掉/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 爸爸媽媽都是些怯懦的人/為證明他們的鐵石心腸 死到臨頭讓領導先走」嗎?
或許有人會認為這不過是吹毛求疵,不就是文字上的不對位罷了,沒什麼大不了。但是我想,這背後可能涉及的是批評的嚴謹問題,所以考慮了一陣,還是寫下來。
我認為,就這裏談的這個問題,把批評鎖定在相關當權者也就是了,完全沒必要把災難中的人禍提升到「中國人」的普遍性上頭。我想,不該為了達到一種更強烈、更悲愴的效果,而忽略批判的嚴謹、準繩。
2. 關於煽情。網絡上(有本港的、有內地的)好些人都批評胡溫在做秀,批評電視台在賺取眼淚。但在這次事件中,我有一些不同的想法。首先,在我們看來,胡溫的發言、慰問,或許是無聊的。但我們不能就此假設受災的人也同樣很批判、存活於某種價值體系之外,認為領導人去看他們不過是在做秀---他們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即使他們往日裏很批判,我們也不能假定這一刻領導人的探望,對他們是毫無意義的。同樣,我們無從估計,生活在國家綱紀中的武警、解放軍,對於領導人的一句「同志們辛苦了」,是否能得到支援與鼓舞的力量去繼續挖掘的工作,還是覺得很無聊、浪費時間。正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在災區的人)如何想法,所以我以為不該輕率地把這些批判為煽情、做秀。
我以為,批判者,也應該提高自己的批判水平。就是這個意思,沒別的意思。
3. 至於哀悼日民眾在廣場上表現出的激情,並轉化為愛國,我也覺得很奇怪。我的設想是,過去數十年的教育下來,民眾已缺乏了能表達此般強烈情感的語言---除了愛國的詞彙。大家都缺乏純粹的,表達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的公共話語。就像那天晚上央視播的籌款晚會,忘了叫什麼愛心的,也很奇怪的變成了大家都在歌頌祖國。特別是我看到那些年邁的文藝工作者們,都應該是從文革過來的,也都是熱淚盈眶把關愛之情轉化為愛國。總不成把他們也看成純然在完成政治任務吧,我也不理解,但寧願去相信,那一代人還是懷了一片丹心。
其他的,不敢說。日後的,日後再說。
雖然和上面的討論並不直接相關,但牛博的一些朋友,到災區贈送物資後的一些反思,我以為還是從另一個面向提供了參考。
「我们回来的路上进行了检讨:不能要求村民里没有刁民,不能因为一部分村民是刁民就把他们全当成刁民,即便全都是刁民也不影响我们的救助行为本身,充其量这只会影响我们的心情,但我们是带着捐款的牛博网友们的信任和重托来做实事的,心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出现了这种不理想的局面说明我们的做法本身有问题,相信明天会做的更好更谨慎。」
摘自︰ 5月15日和5月16日的情况汇报
http://www.bullog.cn/blogs/liuyanban/archives/137760.aspx
一豆,
嗯,應該是我離題在先。這兩天在讀楊繼繩《墓碑》,其中第三章講的正好就是當年四川省這個天府之國在大飢荒下的慘況,所以才在這留了言。並不是特意藉當年的教訓來詮釋今天四川的賑災活動。大難當前,不但反省和責難都變得蒼白,就連一些光明的事物也容易被受質疑。目前只好寄望那些在實地採訪的人員,能夠理清其中的真相.....
昨天看新聞講那位被溫總安慰過的小女孩,之前大家都以為她成了孤兒。那時候溫總摸著她的頭,誠懇地叫她不用擔心,說「國家會管你們」。如今發現小女孩的父母兄弟都還健在。小女孩在孤兒院雖然受到了特殊的照顧,卻也非常想念自己的家人。她本想和前來看望她的舅父回家團聚,結果卻因為要去參加賑災活動而被留下來了。院方解釋是要直系親屬才能接走小孩,然而顯然這只是藉口,不少小孩就是被非直系親屬接走的。不知溫總知道此事又會作何感想。
中共的困境就是它什麼都可以管,也什麼都要管。好事固然大書特書,可是出了事,肯出來面對責任的官員卻實在不多。縱使一些錯誤是地方官員的責任,結果也每每算到中央的帳上。而中央為了維繫政權的穩定,對於下層官員的罪責也總是大事化小、隱惡揚善。這也許就是為何中國需要民主改革的原因吧.....
我覺得,錢鋼說得比較中肯︰中共這次的反應比起以往是有很大進步,但是否就能打九十分、一百分,還要看接下來的處理。處理過程,一定會出很多問題,這是肯定的,但它是否會把這些問題公開出來,就要再看了。又在以後的其他事件上,是否能依循這次的做法,也是一個問題。
大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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