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October 27, 2008

很mean的公園,晃蕩的腿

公園的長凳坐了阿公阿婆。老人們雙腿一腳前一腳後在晃蕩,我以為是他們心情好,隨著邊上金屬運動器械的嘰嘰呱呱打拍子。

後來發現,是長凳吊腳。

早前明周副刊(2077期)做了個「涼薄都市」的專題,論盡這個城市在空間規劃上表露的mean(刻薄)。不過,我倒願意來點歪讀,取其平均值的解釋來閱讀這個城市的mean。

已故史學家黃仁宇先生一再強調「數字管理」於現代化進程的重要,而我城的「數字管理」應已臻爐火純青之境,足以撤掉「數字」二字而在其後冠上「文化」。 Mean(平均值)是一切管理文化的根基。面對紛陳無序的群事、參差各異的眾人,從中抽象出平均值繼而統領整體,是建立秩序、施加管理的基本手段。僅以公園為例,園中修多少座亭子、置多少條長凳、裝多少部水機,緩跑徑該有多寬,乃至長凳離地的高度,都是一組組精確數字計算的結果,而背後必然有相關的人口統計數據支撐著。那些個數據必然只能是mean(平均值)。

只是,全方位的平均人是不存在的。站在抽象但一統的mean對面,是充滿差異的實體。當帶著自家板凳到空地納涼的空間運用被否定後,就出現那些在長凳上晃蕩的腿;每雙腳與地面的差距各異,當中參差的空隙正好勾劃出所有抽象分類與實體之間永不磨滅的落差。不過mean總在努力介入現實,把那空檔收編、把躍出mean劃下的邊界線的肢體動作否定。當女裝服飾的尺碼一年比一年縮水,卻多少中女少女還是改造了身體把它們一一穿下,就是最好的佐證。

因而,當有阿婆脫了鞋子把腳豎到長凳上去蹺著,我倒以為是窺見了管理文化的鬆動位,而決不視其為不文明之舉。當然,我更希望日後不會在公園的禁止事項中,多出「不准擱腳」一項。

從mean開出的歧義來解讀城市,由「刻薄」到「平均」,最大區別概是前者隱含可聚焦反抗的對象,而後者則指向「無人駕駛」,又或人人都是駕駛者---尤其當我們沒法假裝看不見與管理文化並蒂共生的,投訴文化。


(文句差異版刊明報2008.10.26)

1 comment:

Anonymous sa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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